《柳叶刀》 深度解析三明模式：从 “赤脚医生” 到三医联动，中国基层医疗改革的机制创新与实践标杆

中国医疗体系经历了从农耕集体经济时代的“赤脚医生”模式到现代高科技医疗体系的飞跃，但发展过程中也暴露出多重问题。医院虽属于国有，但政府对其财政补贴极低（约为6-10%），医院必须依靠自负盈亏，这导致医疗费用飙升、群众因治疗欠缺资金被迫借贷，甚至形成“红包”寻租现象，严重影响了医疗公平和患者权益。

2011年，三明市面临3,000万人口及22家公立医院医疗保险基金亏损达3150万美元，相当于市政府财政收入的14.4%。这一财政危机成为推动医疗改革的直接动力。与此同时，药品价格虚高、医疗服务过度、基层医疗资源匮乏等结构性问题也日益凸显。

2025年6月21日，《柳叶刀》世界报道栏目发表了一篇题为“The Sanming model: reforming China’s health system”的文章，深入解读了中国福建省三明市针对医疗资金危机、医疗服务过度、药品价格虚高等问题采取的一系列系统性改革。通过政策创新，三明模式不仅成功化解了医疗保险基金赤字，还创造了盈余，改革措施也被推介为全国创新医疗体制的标杆。

本文主要采用政策分析和经济数据评估方法，结合地方政府报告、第三方审计（KPMG）数据及相关学术研究，系统梳理三明市医疗体制改革的政策举措、实施路径及成效评估，重点评估改革对医保基金收支、药品价格、医生行为和患者就医体验的影响。

主要研究结果

1. 三明模式的系统性改革路径

三明模式整合医院管理体系，实行多元监督，提升绩效考核的科学性。通过以下关键措施形成了改革闭环：

• 医生薪酬结构改革：大幅提升医生基础工资，部分一线医生薪资最高翻倍，减少了其对药品和医疗服务提成依赖，规范医护行为。

• 医药联动制度：降低药品价格，增加医疗服务收费，使医疗服务价格更贴近真实成本，纠正价格畸形结构。

• 医保制度完善：调整医保支付结构，推动按疾病诊断相关组（DRG）付费，替代传统按服务项目收费，降低过度医疗诱因。

• 药品集中采购与两票制：实行省级集中采购，限制流通环节发票至“两票制”，削减多级加价现象，药价大幅下降。

• 服务下沉与分级诊疗：加强乡镇和农村基层医疗建设，将非急重症患者引导至基层诊所，提高医疗资源利用效率。

• 信息公开与透明化：公开医疗资金使用情况，设立“健康三明”网站，提升公众监督作用。

2. 改革经济成效

根据KPMG及相关健康经济学报告，改革推动三明医疗保险财政状况由重大亏损转为盈余，降低药品价格53%，同时提高了医保基金的使用效益。

3. 对医疗质量与公平性的影响

尽管降低医疗费用并调整医护收入结构，三明模式并未损害医疗服务质量。WHO中国办事处认为：“三明模式通过实施‘医、药、保’三大改革，成功在降低医疗成本的同时保证服务质量未被削弱。”红包现象明显减少，患者在访问医疗服务时负担减轻，基层医疗能力增强，促进了医疗服务公平性。

4. 政策推广及全国影响

随着三明模式的成功，国家高度重视，2019年起全国推广试点。2024年，国家医疗保障局发布政策支持该模式的医保创新，推动更多省市借鉴二次供货采购模式（Volume Based Procurement），充分利用集中采购降低药价。近年已有十批次药品纳入该体系，覆盖范围不断扩大，成为中国医疗体制改革的典范。

讨论：三明模式的价值与局限

三明改革有效应对了中国基层医疗面临的资金压力和不合理药价问题，为财政支持薄弱、医疗资源分布不均地区提供了宝贵经验。创新药品采购和医保支付方式，改变了利益驱动下的医疗服务模式，推动医疗系统更趋公平、透明。

不过，三明人口规模相对适中，其模式并非完全适合人口超千万的超大城市。北京、上海等大城市交通便利、医疗资源丰富，患者自由择医意愿强烈，政策执行难度较高。此外，中大型的私立医疗机构迅速发展，形成多元竞争格局，也对纯公立主导模式提出不同挑战。

未来改革需要根据区域特征灵活调整政策组合，更好整合公私资源，推动医疗保障制度更加简洁高效。三明的经验显示，政府适度回归医疗市场监管，既能保障公共利益，也不会扼杀创新活力。

参考文献

1，McCall C. The Sanming model: reforming China’s health system. Lancet. 2025;405(10238):2193-2194.

2，Risk Manag Healthc Policy. 2025;18:205-216.

3，Health Policy Plan. 2025;32(8):1135-1145.

4，KPMG. Real story of grassroots healthcare transformation in China: Sanming. 2016. https://assets.kpmg.com/content/dam/kpmg/xx/pdf/2016/11/sanming-real-story-of-grass-roots-healthcare-transformation-china.pdf